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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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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快兩點, 彼得回到家裏,脫下身上的紅藍色戰衣。

今天的城市巡邏以熟悉的珠寶店搶劫、大橋車禍,以及街頭幫派鬥爭為結束。真是平淡又溫馨的一晚上。他都快想不起上次這麽輕松地執行巡邏任務是什麽時候了。

逆世界帶來的陰影似乎正在逐漸慢慢遠離這座城市, 他心情好到連看到朝他怒目而視並激情豎中指的街頭混混,都覺得對方真是文明又可愛, 然後將他貼心地掛在了避風方向的路燈上。

最後一站是之前的奧斯本新能源電網基地, 如今已經被PIB保守派的盧錫安長官接管, 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此巡邏,時刻監視已經徹底關閉的逆世界通道是否有任何異動出現。

這是好事。

不過彼得還是更習慣凡事自己親眼確認,所以即使有盧錫安長官的保證, 他仍然每天城市巡邏結束前都會來這裏一次。

對於蜘蛛俠的固定深夜到訪, 這裏的PIB特工們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大部分甚至還有心情和他友好點頭並打個招呼。

在仔細確認過這裏沒有任何異常後, 彼得終於徹底放松下來, 準備回家。

臨睡前,他收到泰德的消息,說紐約警方與PIB將會在明天一早發布聯合消息, 撤銷對他的通緝令。

“另外還有一件事。”短信繼續寫,“關於你父母的許多資料與信息。由於之前他們是被作為與莫洛尼家族和逆世界事件有關的核心人員, 出於安全考慮, 盧錫安長官封存了他們的全部資料。不過既然現在逆世界已經被重新關閉,這些資料也可以被解禁。我想過幾天,PIB的人應該會來你們家一趟, 將這些資料都交給你。”

“雖然已經說過許多次,但我還是想再重覆, 謝謝你們為莫洛尼家族所做的一切。”

放下手機, 彼得躺在床上, 看著一旁被自己小心存放在書櫃裏的電腦。那是他之前從自己以前家裏的庭院中找到的,連同著其他幾本筆記一起,記錄著他父母曾經全力以赴堅持過的正義。

命運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父母與其他人努力保護著,試圖讓他過上平凡孩子能夠有的生活。可他最後還是在不知不覺間,走上了與自己雙親差不多的道路。

希望這次資料解禁後,他能知道自己父母被埋葬的地方,這樣就能去看看他們了。彼得迷迷糊糊地想著,伸手摸到枕頭邊的那片影紗戴上。過度敏銳的感官瞬間沈浸於一片寂靜和黑暗中,逐漸沈重起來的睡意溫柔包裹住他。

床頭的低亮度小夜燈是特意留著用來維持影子存在的。

彼得入睡後沒多久,燈光忽然開始劇烈閃動起來,像是被什麽東西強烈幹擾到。

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求救信號,焦急而絕望地等待著有人能夠對此做出回應。

然而很快,身後再次迫近的危險就逼得貝爾納黛特不得不趕緊離開。

她已經在這裏兜了很久的圈子,卻始終找不到離開的辦法,更想不出自己怎麽會再次來到逆世界。明明通道已經被她親手關閉了,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身後的怪物群一直在不遠不近地跟著她,既不過分靠攏,也不擴大距離。

它們像是一群耐心的鷲鷹,緊緊跟隨著面前無路可逃的獵物,等待著她喪失所有的掙紮能力後再一擁而上將她分食。

貝爾納黛特收回視線不再去看它們,只一心想要找到脫離這裏的辦法。然而讓她感到驚恐的是,她的超能力在這裏似乎完全被壓制著甚至已經失效,並且也根本找不到可以任何求救的人。

望著自己不帶多少血色的蒼白手心,她感覺自己正在克制不住地冷汗直冒,心慌感伴隨著戰栗與清晰寒意從每一個毛孔裏接近失控那樣地鉆出來。

已經嘗試過好幾次了,以前總是能夠成功逃離逆世界的辦法也不再奏效。她感覺自己像個走投無路的幽靈,一遍遍徘徊在這片黑暗無光的大地上,毫無方向與頭緒。

她記得自己是在睡夢中被拖進這個夢魘地獄的,這種事並不是第一次發生,即使在通道關閉以後也偶爾出現過。但貝爾納黛特一直覺得那只是因為自己的心理陰影還沒完全消除,所以會做噩夢而已,並不是什麽特別的不祥征兆,只是單純的噩夢。

如此樂觀到近乎天真的想法,再加上自己現在已經無法離開逆世界的事實,讓她此刻感到非常後悔。

她應該在一開始就更警惕些才對。

可好不容易恢覆的平靜生活讓她變得怯懦了。

沒有PIB。

沒有逆世界怪物。

再也不用擔心像小時候那樣,因為被獵手們追捕著,隨時有可能被迫離開自己好不容易熟悉並熱愛的地方。

家人和喜歡的男孩都陪在她身邊。

她還可以無所顧忌地追逐自己熱愛的舞蹈事業。

這種來之不易的安寧與幸福是她和瑪德琳一直以來最深刻的渴望,也是通道被徹底關閉,PIB開創派倒臺後,似乎已經觸手可及的東西。

美好得太燦爛,也太不真實了。

所以在一開始在夢裏出現那些和奪心魔有關的,似真非真的幻覺時,貝爾納黛特總是下意識找理由安慰自己——彼得每天都去檢查過,通道的情況一切正常,紐約城也一切正常。

甚至霍普警長也說過,他們會像後來的霍金斯鎮居民一樣,從此遠離逆世界的恐懼陰影過上正常生活,她不用擔心太多。

然而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或者說,只對她不是這樣。

貝爾納黛特絕望地朝前走著,過於昏暗的環境讓她看不清腳下的路,也分不出自己有沒有踩到那些密密麻麻纏繞在這個世界裏的黑色藤蔓。

她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睡衣和毛線開衫,連鞋子也沒有,就這麽光著腳踩在滿是冷硬泥石的土地上,居然也沒覺得疼痛或者寒冷。好像所有對外的感官都消失了,身體麻木得和一具木偶沒有區別。

這裏是另一個世界的皇後區森林山街道,具體時間未知。她孤魂野鬼般游蕩在這裏,滿眼淒清崩壞,所有東西都覆蓋著一層腐朽的厚重灰霾,只有路燈燈罩上籠罩著團團燦爛如星雲的玫瑰色粒子。

有時候貝爾納黛特都會覺得奇怪,為什麽逆世界這麽恐怖的地方,卻會產生這麽美麗的光粒。

繼續向前,那是印象中奧斯本電網基地所在的方向。

貝爾納黛特知道基地內二十四小時都會有人巡邏,時刻監督著已經關閉的大門,防止再次出現意外。

也許她可以到電網基地去試試,用燈光引起外面人的註意,並傳達出自己正被困在逆世界的事實。

這麽想著,貝爾納黛特很快收拾好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時飛快思考要如何擺脫身後那群鬼怪一樣陰魂不散的逆世界生物。

藤蔓是沒有視力的,魔犬和血蝙蝠才是奪心魔無處不在的眼睛。她需要找到一個地方暫時躲藏,等這群怪物離開後再出來。

她很快想起她和彼得最常去的那個附近公園,就在去電網基地的路上。

那裏有一條河流,是她目前能想到唯一可以暫時擺脫這些怪物的機會,雖然很危險。

打定主意後,貝爾納黛特繞路來到公園門口。借著對這裏的熟悉與周圍玫瑰色光粒帶來的微弱照明,她沒花多少時間便看到了那條河流,以及更遠處的黑暗森林。

和印象裏總是蒼翠茂密的常青木不同,這裏的樹枝上沒有一片象征生機的樹葉,全都是一副已經枯死得瘦骨嶙峋的淒涼模樣。過於密集的交錯感讓人很容易聯想到皮膚大片萎縮後裸露而出的清晰血管,看上去崎嶇而詭異。

翻滾著蒼白水花的河流看上去深不見底,漆黑瘆人,不帶一絲溫度。貝爾納黛特不敢有任何遲疑便幾步走進去,直到水流一寸寸蔓延過她的腳踝,小腿,膝蓋,腰部,最後是頭頂。

她屏住呼吸蜷縮在水下,卻沒有迎來意料之中的冰寒刺骨。這種仿佛身體失去了所有感知力的異常狀態讓她感到很驚訝和不解,但也沒有時間去思考那麽多。

她現在只專心致志數著自己潛水的秒數,接近自虐般等待著在肺部氧氣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再拼命掙紮著浮上水面。

無數水花隨著她的動作跳躍起來又落河裏,或者滴滴答答在她身上,卻仍然激不起她身體的感知力。

貝爾納黛特費力地抓住岸邊一塊石頭,努力將自己從河流中支撐起來,跌跌撞撞地爬上岸。視線之內已經沒有那些長相可怕的怪物,她暫時安全了。

看著自己微微發抖的指尖和渾身濕透的衣服,她不明白為什麽身體一點感覺都沒有。

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麻木無感的皮膚讓她驚愕在原地,甚至開始略帶希望地祈禱著,這也許只是另一個殘存在她潛意識裏的不安夢境,並不是真實的。只要等太陽升起來,她醒過來,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都會結束了……

河水從她沈重濕漉的衣袖上滴落下來,碰到地上的藤蔓。黑色的植物立刻開始蠕動著朝四面八方傳遞信息。

貝爾納黛特僵硬半秒,連忙爬起來朝公園出口跑去。

纏繞在地面上的藤蔓太多,她必須非常小心才能避開這些狡猾的追蹤者。

一路上有驚無險,她終於離開公園來到街道上。路燈下,幾輛銹跡斑斑的自行車正停在那裏,似乎已經許多年沒有被人動過。

來不及去考慮穿著渾身是水的衣服,以及光著腳騎車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反正她現在也沒有感知覺。

貝爾納黛特找出其中一輛沒有被藤蔓完全寄生的自行車當節省時間的代步工具,隨手將還在滴水的濕透長發撥到肩後,一路從公園來到將近六公裏外的奧斯本電網基地。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在看到奧斯本和PIB標志的時候感到如此欣慰。

連拉閘都來不及,她直接將雙腳從踏板收回,丟掉車輪還在旋轉的自行車跳上地面,用盡力氣朝基地內跑去。

這裏的玫瑰色光粒比外面更多,每一處燈光都是一團星雲。

她穿行在這些朦朧夢幻的粒子間,能聽到有巡邏士兵的腳步聲,整齊劃一。還有守夜值班的科研人員的低低交談聲不斷從自己身旁經過,飄忽模糊到難以辨認清楚話語的內容,只跟幽浮一樣匆匆出現又流走。

這些都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是她急於渴望想要回到的世界。

簡直和她之前的夢境一模一樣。

那時她就是站在空無一人的唐人街上,明明能聽到周圍有人說話的聲音,卻完全看不到他們的實體。

但逆世界的聲音是無法傳遞出去的,只有燈光信號可以。

順著電梯來到地下實驗室,曾經通道打開的地方。貝爾納黛特看到這裏和其他地方一樣昏暗壓抑,藤蔓遍布。原本石壁上連接著另外世界的深紅裂口已經被自己關上,重新恢覆成黝黑冷硬的模樣,半點縫隙都找不到。

看起來,兩個世界間的界限並沒有被再次破壞,仍舊是牢固的。

那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

為什麽偏偏是自己?

太多無法被解釋的問題充斥在貝爾納黛特的腦海裏,讓她在焦急地通過燈光朝外傳遞求救信息時,也忍不住開始冒出更多顧慮——

如果,奪心魔要的就是這個呢?

不管他用了什麽辦法才越過兩個世界間的絕對屏障,將她禁錮在這裏,他本身的目的似乎並不是她,否則不會拖延到現在都沒有親自出現。

他到底在等待什麽?

還是說,他是故意放任自己來到這裏朝外求救,好趁機將通道再次打開嗎?

如果真是這樣,到時候的紐約城將會在一夜之間又再次崩潰到原來的境地,所有人都會生不如死。

想到這裏,她敲擊著那些籠罩在儀器上發光塵埃的手忽然停頓下來,僵硬無比地懸掛在半空中。

求生本能和必須保護其他人的兩種念頭正在她腦海裏極端撕扯,放棄任何一邊都無法接受,卻又偏偏做不到任何折中或調和。

剎那間,一種接近窒息的沈重無力感侵襲上來,將她的脊背一寸寸凍結,壓彎,拿不定主意的思緒混亂無比,抓不住任何清晰的念頭。

一個微弱的女音從世界另一邊傳來,帶著輕微緊張的驚奇:“剛才儀器的燈光一直在閃,怎麽回事?”

“我去檢查一下電路,別緊張。”

“……要通知安保處嗎?”

“從監測結果的數據來看,通道沒有異動,先排查一下其他原因,別搞錯。”

聽上去他們已經註意到自己發出的信號,貝爾納黛特擡頭看著那團光色柔和美麗的玫瑰粒子,幾次想要繼續伸手去敲擊出更多信息,卻又被理性生生遏制住。

——我想回家。

——可是我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就算回去也有可能會再次被拖進來。

——我不想留在這裏。

——可我也不想因為我一個人的緣故,就貿然讓外面世界的所有人再次承受風險。

——救救我吧,我真的好想回家……

——必須得搞清楚,為什麽奪心魔能越過兩個世界間的壁壘找到自己。

周圍響起的聲音開始逐漸嘈雜,似乎是有更多的人圍過來,在謹慎地研究為什麽剛才儀器燈光會出現異常。

這幾乎是她離求救成功最近的一次。

只要她再次觸摸上那些光粒。

貝爾納黛特有點恍惚又格外心有不甘地看著那團近在咫尺的玫瑰雲,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彼得的臉。

如果是他遇到這種事,他肯定會在自救和保護別人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吧。這樣的英雄主義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

她緩慢擡手觸摸上自己脖頸間的那條銀質項鏈,細細的金屬鏈條上墜著一個小巧的英文字母,是彼得名字的縮寫。

你願意花多大的代價來保護這座城市?用你最珍貴的來換嗎?

這是奪心魔曾對她和彼得都說過的一句話,貝爾納黛特那時並沒有完全理解對方的意思,只以為他是在嘲諷他們的弱小與無能為力。

可現在看起來,他好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麽一天,會面臨這樣痛苦的選擇。

等等……早就知道?

這個念頭浮現出來的瞬間,貝爾納黛特整個人宛如觸電般顫抖一下,緊接著回想起當初關閉通道時,奪心魔明明可以阻止她卻什麽都沒做,反而一副近乎放任的態度。

難道他早就計劃好這一天了?

還在她因為這個過於可怕的猜想而楞神的時候,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再次改變了。一些別的聲音加入進來,匯報電路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儀器燈光的異動應該是由別的東西造成。

“不會……又是跟通道有關系吧?”

“可是數值檢測結果也沒有問題……”

“要不還是再看看。”

也許是為了能夠更準確地測試儀器燈光的緣故,周圍的玫瑰雲開始變得越來越多,那代表著另一個世界的燈光也在越來越多地亮起。朦朧的淺紅光暈充斥著這個幽森陰冷的逆世界空間,將周圍一切都蒙上種奇詭到近乎浪漫的色調,怪誕又美麗。

貝爾納黛特慢慢後退開,不讓自己的存在影響到那些光粒。

她走出實驗室,乘著空無一人的電梯來到外面。燈光織就的玫瑰雲連綿不斷地綻開在走廊頂部,映照出同樣空曠的通道。

她走在這裏,身後不再有影子跟隨,仿佛整個人都是透明的。

從電梯到大門的距離並沒有多遠,貝爾納黛特卻感覺自己好像走了很久,太多到接近滿溢出來的困惑以及焦慮拖慢了她的步伐。

關於奪心魔的,關於彼得的,關於她自己的,還有塞萊斯特的預言。

“我一直有種感覺,逆世界就像一張蜘蛛網,以我們看不見的方式緊緊包圍著我們整個世界。要想打破這張網就必須先主動順應它走進去,然後才能找到弱點,將整張網一點點撕開。這是個非常危險到接近瘋狂的過程,但是我有信心,這一切終將結束。”

擁有超感直覺的少女是如此自信地說出這番話,這讓貝爾納黛特稍微升起些許渺茫的希望。

她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回去,然後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懼中再次被抓回來。

她需要知道這一切發生的原因,奪心魔能繞過世界屏障再次找到她的原因。

走出藤蔓纏繞的大門,貝爾納黛特沒有再去避諱那些蜂巢意識的組成者。

黑色的深空中有翻滾不定的濃霧和血紅閃電滾滾而來,她走出大樓,隔著斑駁殘舊的階梯與空地看到奪心魔正站在那裏等她:“我還以為你會叫他們來救你。”

他邊說邊將貝爾納黛特認真打量一遍,黑眼睛有點驚訝地眨了眨:“怎麽弄成這樣?”說完,不等她有所解釋,他已經猜出了原因,“剛剛它們在公園裏跟丟了你,但其實你那時候是跳到河裏去了,是嗎?”

“雖然以你現在的狀態並不用擔心感冒發燒之類的小事,但還是先弄幹比較好。”奪心魔說著,幾乎是眨眼間就來到她面前。

彌散的黑霧帶著冷冽如冬雪冰霜的低溫包圍住她,貝爾納黛特不明白為什麽剛剛還麻木無感的身體居然會對他的觸碰產生反應,甚至對於這種溫度和靠近感到習慣。

霧氣散盡,她摸了摸自己已經重新變得幹燥柔軟的袖口,盡量冷靜地開口,嗓音卻仍舊殘留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沙啞:“你對我做了什麽?”

“嗯?”他歪了歪頭,思考了一下她的話,“你是指你現在的樣子嗎?”

緊接著,奪心魔笑起來,嘴唇上的色彩鮮紅過度,在他蒼白的臉孔上呈現出一種咄咄逼人的可怕淒艷感,和他說出來的話一樣讓人毛骨悚然:“我把你的意識帶到這裏來,和你的身體分開。某種程度上,你雖然睡著在原來的世界,但是卻醒在我身邊。”

“當然,為了讓你適應這樣的改變,我讓你的意識能夠實體化,就像現在這樣。”

奪心魔能通過入侵他們的意識,控制一切活著的東西。操控意識這種事,他當然再擅長不過。

貝爾納黛特想通這點,頓時感覺渾身血液都涼透——這個說法可能已經不夠準確,因為她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身體。現在的她,只是一團依附於奪心魔力量才能具象化的無形意識。所以對於黑霧的接近,她不再會像之前那樣感到抗拒不安,反而格外接受。

“可是,通道已經關閉了。”她試圖理解其他讓她不明白的地方,“你是怎麽繞過這種禁制的?”

聽到這個問題,奪心魔安靜地看了看她,然後提醒:“你似乎忘記了,就算大門已經關閉,可你仍然有什麽東西留在我這裏。”

“什麽……”

“一件和你緊密相關的東西,貝妮。也是因為有它,你才能成為那個唯一能打開大門的人。”

貝爾納黛特呆呆地望著他片刻,忽然反應過來:“你,說的是,暗核碎片……?!”

那塊將她帶到十六年前的時空,又被她在第一次進入逆世界時不慎遺落,只有莫洛尼始祖才能啟動力量,連接兩個世界的碎片,來自暗核的一部分。

暗核連接兩個世界,也連接著每一任莫洛尼始祖的精神,讓他們能夠完全發揮出暗核的力量去打開或關閉世界屏障。

所以盡管兩個世界間的通道被封鎖了,但暗核本體與其散落碎片間的連接還在,這就是奪心魔找到的漏洞。

“是這樣。”他承認著印證了對方的猜想,手指穿過她仍舊有些潮潤的長發。黑霧從指尖擴散開,親密而依戀地吮吸著那些來自她發絲上的水汽,偶爾擦過她裸露於衣物之外的皮膚。

一種完全違背於她本身意志的愉悅與放松從被黑霧碰到過的地方隱秘傳來,讓她在理性上感到極端的不可理喻,想要擺脫。

“那麽,我現在算是你蜂巢意識的一部分了嗎?”貝爾納黛特問,心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但奪心魔卻搖搖頭:“不,你仍舊是獨立的。我只是用自己的力量滋養你的意識,讓你的意識能夠永恒不滅的存在。”

永恒不滅,聽起來真可怕。

肉.身已經在時光洪流中一點點衰敗,腐爛,意識卻永遠清醒地被困制在另一個世界無法解脫。

她垂下眼睛,睫毛不可避免地抖動著,絕望感如同沒有浮力的死水,瞬間漫灌上來將她逼近窒息。

“你什麽時候等在這裏的?”

“有一會兒了。”

他松開貝爾納黛特已經幹透的發絲,意猶未盡地捏住一縷繞在指尖,黑色的發梢與霧氣幾乎融為一體:“我猜你在第一時間找不到他,就只能來這裏。看來我猜對了。”

“不過,我以為你在這麽害怕的情況下,會不顧一切向外求助的。”奪心魔低頭看著她,“為什麽停下來,貝妮?”

“因為那不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嗎?”貝爾納黛特冷淡地回答,“只有在被暗核打開過通道的地方,才能用其他人力再次建立兩個世界間的連接。如果我朝外面的人求助,讓他們再次冒險打開大門,那你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

“我的目的。”奪心魔重覆,有些隨意地笑著。

“你弄錯了,貝妮。從你出現在這裏開始,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外面那些生物的生死,想法,未來,一切的一切,我都不關心。因為已經等待這天很久了。”

無論再聽多少次,這種語氣都讓她感到不適。

和彼得相同又不同的聲音,每一句話都流露著不加掩飾,天真直白的殘忍,露骨到讓人畏懼。

但也是這句話,讓貝爾納黛特徹底領會到了一些東西:“所以,這才是你的目的,而以往那些全是你故意的是嗎?”

她擡起頭,直視著對方貪婪純黑的眼睛:“故意讓號角日報的記者拍到你穿黑色蜘蛛俠戰衣的樣子,是因為報覆,你討厭彼得。故意在紐約城裏制造這麽多的宿主,卻又偏偏弄出一個‘中樞’這樣目標明顯的弱點,是想要等著我們也逼迫著我們去尋找,好一步一步走進你的陷阱。”

“故意讓我夢到中樞的位置,等著我來逆世界找你,和你做交換。”

“故意將中樞設置在實驗室,是為了讓我沒有時間猶豫,只能立刻關閉大門。”

“我們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你一定不會允許我這麽做。可你偏偏默認了。好讓我在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的時候,又忽然用暗核碎片找到我。”

“因為這樣一來……”

她停頓幾秒,被胸口太過壓抑的情緒堵塞住喉嚨,好半天以後才艱難繼續:“就再也沒有人能救我回去了。”

被封鎖的通道,同時也是封鎖住了她回家的希望。

她已經徹底孤立無援。

“這全都是你設計好的。從我和彼得開始調查逆世界開始,一直到最後我關閉通道。每一步,每一件事我們都走在了你最想看到的地方,是不是?”

奪心魔默不作聲地看了她片刻,然後淺淡笑一下,承認:“是這樣。”

她的一顆心瞬間跌落谷底。

“畢竟客觀來講,我很了解你,也很了解他。要算到你們會怎麽做,引導你們的行為,並不算特別難辦的事。”

“可這都是你逼我的,貝妮。”

他湊近過來,霜凍般的氣息撲灑在貝爾納黛特臉上,連同那雙毫無人氣的眼睛也直勾勾盯著她:“你把我獨自關了十六年,一次又一次地拿你自己來威脅我,逼迫我讓步。你對其他人的柔軟和善良從來不曾分給我哪怕一點,你讓我別無選擇。”

貝爾納黛特沒有接話或反駁。

她已經徹底看清,眼前這個誕生於純粹蜘蛛本能卻又同時有著彼得記憶的非人生物,完全是個不受人類道德約束和困擾的異類,精神變態,自己不可能跟他講通任何道理。

她只是有點好奇,為什麽蜘蛛本能在融合彼得自身意志時,會如此執著於她本身。

明明彼得自己看上去挺正常的。

將對方的沈默視作勉強下的順從,奪心魔又緩和了語氣,對她繼續說:“不過那些都結束了。從現在開始,你會有全新的生命。”

生命?

她握了握自己毫無感知力的手,懷疑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生命。

“你會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的,這可以理解,我會陪伴你。”

“但你最好不要做出讓我們都不愉快的事。”

“比如說?”貝爾納黛特掀起眼睫看著他,冰綠色的眼睛凝固冷淡。

“你會知道的。”奪心魔態度平靜,“但我還是需要提醒你,我並不希望有那麽一天。”

“除此之外,我們也可以一起等待看看,他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老實說,我也挺好奇的。”

“他能付出多大的代價來保護這座城市呢?”熟悉的話語再次出現在貝爾納黛特耳邊,“用他最珍貴的來換嗎?”

這座城市的安寧,和他心愛的女孩。

這是奪心魔早就問過彼得不止一次的問題。

那不是簡單的,隨意調侃的詢問而已,是他們終將面對的現實。

“來吧,貝妮。我們該回家了。”

奪心魔朝她伸出手,臉上帶著微笑,就像彼得許多次對她說的那樣。

他的外貌,他的聲音,他的話語和記憶都是彼得的。

可他本身不是。

真是讓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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